以前衆人爭搶的公職鐵飯碗已生鏽，不但留不住人才，留下來的人還頻頻突破法律底線去「創收」。公務員示意圖。記者杜建重／攝影
當每年各類公職考試都有不少人蔘與，爲何還有人擁有鐵飯碗後冒險做兼職？一位雲林縣政府政風處科員，留職停薪照顧家裡患病長輩，並「斜槓」經營直銷月入80萬，在近日掀起熱議，也讓「公務員能不能兼職」這項議題再度搬到檯面。做公務員真的值得？其實許多前公務員可不見得同意，現在中途離職的比例更在攀高中。到底問題出在哪？禁止公務員兼職的規定又是否合理？
一位暱稱Angel的直銷界女神，以肌膚管理師的名號，在直播平臺上大秀美容知識，並時不時賣弄美色吸引看官打賞。Angel的撈金戰術成功，出道短短兩個月就晉身「鑽石級大使」，月入80餘萬。這位直銷界女神後來被人起底，原來是一位申請留職停薪、在家照顧患病外公的公務員，因涉嫌違反「公務員服務法」，Angel原來服務的雲林縣政風處發文批評：將堅守廉潔底線，違法行爲絕不護短。
除了這起兼職直播的爭議事件外，近日「首善之都」臺北市還爆出一件更離譜的事情：一位社會局女科員竟在市府門口公然「販毒」，引起社會高度關注。
這些近日頻繁出現的公務員違法行爲的背後，還有一個讓人怵目驚心的數據。根據銓敘部最新統計，2022年，共有13500位公務員離職，年增率較2021年暴增22.84％，其中地方各機關的公務員離職人數，較2021年成長近五成，竟然來到46.59％。以前衆人爭搶的鐵飯碗已生鏽，不但留不住人才，留下來的人還頻頻突破法律底線去「創收」。
2022年，共有13500位公務員離職，年增率較2021年暴增22.84％。遠見記者張智傑攝
薪資優勢大幅衰弱，鐵飯碗生鏽
目前公務員的待遇，以最基本的初等/五等來看，月薪約33850元，雖然較目前的基本薪資27470元來說還有些差距，不過跟一般社會新鮮人的平均薪資來比，這樣的優勢已幾近於零。根據1111人力銀行的調查，2023年社會新鮮人的平均薪資爲31452元，甚至一些學羣的起薪更遠遠在這之上，例如資訊學羣起薪爲39032元、財經學羣起薪爲38570元，都已大幅超過初等/五等的薪資水準，逼近普考/四等的41700元。
更何況公務員升遷有嚴格的考選規定，加薪與升遷的限制遠比民營企業多，這些因素都讓鐵飯碗的含金量褪色不少。
一位曾在北市府服務，現已轉往民間企業上班的前公務員就向《遠見》表示，在臺北市政府，許多人每天加班到10點、11點，但因爲地方政府相較中央機關來說，經費更爲受限，加班的同仁幾乎拿不到加班費，只能換補休，「問題是你又沒有空放這些假，等於是做功德。」
許多人當初選擇公職，穩定與兼顧家庭是最主要原因，但這對目前的公務員，尤其是在地方機關服務的公僕來說，都是無法達成的幻想。因爲這些因素，讓這位前公僕踏入機關不久後，就馬上向長官提出離職申請書，轉往民間企業尋求發展。
另一位在中央機關服務的公務員也向《遠見》透露，對社會新鮮人來說，公僕起薪的相對優勢已大幅滑落，且加薪與升遷的限制更多，也無法透過跳槽等方式爲自己擡價。不要說最基本的初等/五等，就拿高普考來看，對社會新鮮人來說，公務員的薪資優勢可能不超過10年，之後整體的薪資水平，就會明顯落後其他人；已在業界歷練的人就更不用說，轉換跑道時公職絕不在他們的選擇範圍內，在這樣的情況下，「要怎麼吸引人願意去爲國家付出？」
許多曾在公務機關服務的人都向《遠見》坦言，「還在（公職）裡面的人，幾乎每個人都想出去，這是大家的共同心聲。」更嚴重的是，公務員流動的加劇，輔以高門檻的辭退門檻，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，在公務機關中也愈來愈嚴重，這又反過頭來影響人才留在公務體系的意願。
前公僕反問：兼職開Uber會對本業造成什麼利益糾葛？
收入不夠，追求本能「創收」是人類的本能。聯合報系資料照／記者曾原信攝影
一位前公務員說，雲林政風處科員兼職直播這事雖然離譜，但這件事也襯托公務員兼職違法規定的不合理。特別是現代人許多都展開斜槓人生，以應付逐漸攀高的生活成本，而身爲公僕，不但待遇相較其他業別已毫無競爭力，在法律層面上，更幾乎把公務員兼職這條路封死，難怪愈來愈少人想當公務員。
去年立法院雖對「公務員服務法」進行部分修正，但與其說政府說政府鬆綁公務員兼職，不如說「更明確地確認公務員不得兼職，」一些少部分可容許的兼職，還都需要經過長官同意，但實務經驗來看，幾乎都不會獲准。一位公務員就回憶，入職第一天，長官就明確跟他告知「不管什麼兼職，一一不準。」
「公務員服務法」修法後，允許「法定工作時間以外，從事社會公益性質之活動或其他非經常性、持續性之工作，且未影響本職工作者，不在此限。」不過什麼是經常？這就留給公務機關很大的裁量權，基本上很難過關。
他認爲，如果是擔憂公務員兼職，會出現利益考量問題，應該是透過法律去限縮「那些有可能對公務員造成利益衝突的兼職，」而非一竿子打翻一船人，將公務員兼職完全限制住。「說真的，你去跑Uber，對公務員會有什麼私人利益的交換嗎？」不可能因爲去兼職計程車司機、跑外送，做做家庭代工，就會對本業造成利益糾葛。
收入不夠，追求本能「創收」是人類的本能，但若「合理」兼職的渠道被沒收，留在體系裡的人，要嘛離開目前的環境，要嘛就會鋌而走險，突破一般人的法律底線去爭取更多的收入來源，反正風險都一樣。雲林和臺北這兩起事件，投射了公務體系的人們，一股憂慮與哀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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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本文出自2024.03.07《遠見》網站，未經同意禁止轉載。）